......長公主府一隅
忙碌的繡娘抱著珍貴的綢緞來往穿梭,她們正趕著為慶元大長公主三日後的生辰宴做準備。
這霞光綢價值連城,是駙馬特意費萬金採購而來,為的就是幫大長公主造出生辰宴上穿戴的牡丹千蝶舞華裙。
牡丹千蝶舞華裙無比講究,上頭需有奼紫千紅或含苞或盛放的百朵國色天香牡丹,還有千只七彩斑斕或停或飛或戲蕊的翩然蝴蝶,還要燻上最昂貴的香料,如鬱金、龍腦香、百濯香、伽羅香或千畝香……
朝中權貴盛行薰香,起居坐臥,衣衫鞋襪,無不薰以奇珍之香,所需香量甚鉅,常有『一府一日之香,可抵萬戶百姓一年之用』的說法。
繡房緊鄰著便是香房,和繡房的熱火朝天相比,香房諸人卻是愁容滿面、氣氛低落……
「拾娘,」掌香娘子神情嚴峻地對正在調香的青衣婦人道:「吳爺遇害,他早前說備下的那味瑞龍腦,我們無人知曉他珍藏何處,那今日這香可還調得成?」
瑞龍腦出自交趾國貢物,珍稀難得,便是尊貴如慶元大長公主,每年自宮中所得也不過七八兩的香餅子,偏長公主又特鍾愛其中一香方,幾乎是日日要燻的。
此香方須得瑞龍腦二兩、占臘沉香五兩、金顏香、拂手香各一兩、番梔子、梅花腦各五錢半、伽羅香二兩,研為末……以薔薇水和勻,於淨石上躂如泥,入模脫之。
吳爺這些年來不知打哪弄得來瑞龍腦,幾乎是源源不斷供應公主府中調香之用,便是誰詢問他都神秘閉口不言,生怕哪個知了門路,奪了他在公主面前的寵似的。
可吳爺昨夜遇害,說好今日定會攜回公主府的瑞龍腦也不見蹤影,香房的眾人聞訊便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幾番商議下,今晨只得請掌香娘子大著膽子去求了哭哭啼啼的公主乳母,許她去宅中找一找那瑞龍腦,僥倖盼著或者吳爺家裡還有擱放著些。
可瑞龍腦是沒找著,只找到了兩小只裡頭堆疊小石頭的黃花梨木箱子。
掌香娘子也不敢聲張,更不敢深入細思吳爺是不是著了誰的道兒,只得急忙忙又趕回了公主府,坐困愁城。
長公主吃用享受處處奢華極致,最厭下人行事伺候得不盡心,曾有繡娘不過是在長公主所穿綾襪上繡的花樣兒喀著了長公主的肌膚,就立時被發賣去東都的礦山做活兒。
拾娘是府中重金聘來的調香娘子,聞言也不禁苦笑。「回掌香娘子,奴也無十分的把握,不過盡力而為罷了。」
掌香娘子聽這話險些哭了,哆嗦著道:「這可怎生是好?這可怎生是好?」
一旁有個香娘病急亂投醫建言道:「掌香娘子,長公主戀慕駙馬至深,駙馬平日所勸倒還能聽進幾分,不如咱們去求駙馬,為奴等求一求情可否……」
「住口!妳是不是嫌咱們香房八十六名香娘的命太長了?」掌香娘子勃然變色,低聲怒斥。
那名提議的香娘被罵得臉色發白灰頭土臉。「是奴錯了……」
「莫忘了長公主愛重駙馬逾命,當年能為了駙馬,甚至不惜……」掌香娘子嚥回,嗓音壓得更低了。「……總之,長公主平生最忌諱有人覬覦駙馬,便是駙馬身邊服侍的人也全是內侍和小廝。咱們香房都是女子,妳讓駙馬為香房說話,是要長公主疑心我們香房想攀附駙馬,要讓長公主將我們全數打殺一淨不成?」
此番話一出,香房霎時陷入驚懼的一片死寂……
「是奴蠢笨不知,奴大錯矣,多謝掌香娘子提點。」那名香娘冷汗涔涔,頻頻告饒。
「往後都把嘴給我收緊一點!」掌香娘子厲聲訓斥。
「喏!」
一旁的拾娘也聽得驚疑不定,面色不好,半晌後才咬牙道:「掌香娘子莫急,奴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必會精心調製,務必讓長公主在三日後的生辰宴上芳華萬丈、香馳京師。」
掌香娘子稍稍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拾娘,咱們香房所有人的命可都繫於妳這一手調香術上了。」
「拾娘不敢當。」
而長公主府的另一頭,李衡寺卿大人至,長公主府自然也格外重視,由年近不惑卻風姿雅儀清俊無匹的魏駙馬率人親迎。
「見過駙馬。」
「有勞李寺卿大人了。」魏駙馬溫柔清雅地道。
照照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差點流口水……哇,難怪長安人人都說慶元長公主跟聖人盧了大半年,不惜哭著求著都要嫁給魏駙馬。
魏駙馬大約四十左右,若換作是現代當然還是帥大叔一枚,比起古天樂、胡歌的丰采也不遑多讓,而在這普遍四十歲都能當祖父的唐朝,魏駙馬這般姿儀綺麗風流爾雅的男人,當然更罕見了。
照照正在嘖嘖稱嘆,忽然莫名感覺到有一雙熾熱危險警告的眸光盯著自己,她順著生存(?)本能望過去,卻看到李衡冷峻如寒霜的俊臉。
……她剛剛錯過了什麼嗎?